诗人天马行空的浪漫诗心,将马鞍山的自然景观化作了曼妙诗歌。当旷达飘逸的诗人身影离去千载之后,这些名篇力作,又变成温暖文化记忆、为江山增色赋能的知名景观。
清人张潮说:“文章是案头之山水,山水是地上之文章。” 李白爱游山、爱写山,“咏山诗”达百余首,虽高呼“五岳寻仙不辞远,一生好入名山游”,但并非真的厚此薄彼,其游踪所致,山川林泉、水月松风,能挥洒诗酒风流、寄寓精神自由之地,都进入他的法眼。向往壮丽山川、想用足迹征服自然高峰的诗人,由于用一支生花妙笔参与塑造了盛唐诗歌文化高峰,其性灵与才情注入的山水,也在文化乾坤中耸立流注,与诗人成就彼此。比如马鞍山,这块土地上的山水、人民和文化,一定让李白感受到特别的温情慰藉,他选择终老于此。诗人天马行空的浪漫诗心,将这里的景观化作了曼妙诗歌。当旷达飘逸的诗人身影离去千载之后,这些名篇丽作,又变成了铭刻于中国人文化记忆、为江山增色赋能的知名景观。
牛渚天门险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开元十三年(公元725年),天才少年李白东下金陵,于扬州、越中一带游览,在长江舟行第一次经过东、西梁山对峙的天门山时,写下《望天门山》:“天门中断楚江开,碧水东流至此回。两岸青山相对出,孤帆一片日边来。”诗仙第一次吟咏马鞍山,就留下收入今日语文课本的千古名作。天门山景色亘古遗留,但需要用高品位文化书写去诠释传播,李白无疑是发现天门山水之美的第一位大文学家,其《望天门山》《姑熟十咏·天门山》《天门山铭》等作品,共同构筑了天门山文学的精彩内涵。如刀削斧砍、石分烟浪的天门山,在诗人载酒扬帆、击节高歌中尽显文化魅力。
时间飞逝,开元二十七年(公元739年),理想受挫的李白泊舟于采石。此时,西江牛渚山的夜色明朗洁净,没有一丝浮云,江面茫茫,夜空廖远,《夜泊牛渚怀古》便在这样一个阔大浩渺的意境中酝酿生发;“牛渚西江夜,青天无片云……”此时的李白深感现实的无奈与苦楚,谢尚对袁宏文学才华的路遇赏识让仕途不顺的他心生向往。整首诗不以锤炼凝重见长,写得羚羊挂角、自然神行,极富神韵,被代代传颂。《元和郡县志》记载:“牛渚山突出江中,谓之牛渚圻,津渡处也。”其山脚突入长江部分,叫采石矶,妇孺皆知的李白浪漫“捉月”传说,就发生在此地。一代诗仙捉月地,千古画卷采石矶,李白诗一出,引来无数追和者。诗仙的浪漫情怀与牛渚矶的人文内涵合二为一,风月江天、 文潮叠涌,滚滚长江在此增添了一道非凡的文化品相。
两座山与李白紧密联系在一起,声名远扬,白居易、王安石、陆游、文天祥等也接连题诗咏唱,或寻诗仙之遗韵,或发思古之幽情,江山胜迹,千古文脉,文采风流,至今不衰。
吟咏耀山水
众所周知,一代诗仙最终选择当涂大青山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。当涂,古称姑熟(姑孰),史载南齐诗人、宣城太守谢朓(字玄晖)酷爱其胜,谓之“山水都”,曾筑室山南;青山,又名谢公山,其山势峥嵘,岩壑灵秀,林木葱郁,泉水潺潺。自古以来,人们都广泛赞颂“山水之乐”,而作为最早的山水诗人,南朝谢灵运对山水绝对痴迷,经常前往常人不敢涉足之地。其后谢朓继承谢灵运的创作模式,消除大谢山水诗情景割裂之弊端,完成情与景的自然过渡,形成了简洁明快、清俊秀雅的山水风格,深为李白所喜爱。
一生俯首谢宣城。李白爱谢朓,也爱当涂,他有《姑熟十咏》《游谢氏山亭》《九日龙山饮》《登黄山凌歊台送族弟溧阳尉济充泛舟赴华阴》《赠丹阳横山周处士惟长》等诗作,横山、小黄山凌歊台、当涂县境内的龙山、灵墟山、白纻山、慈姥山、望夫山……现今马鞍山市境内的山山水水几乎被他吟了一圈。
如果没有李白的多次吟咏,这些普通山川或许无法走进人们的视野,我们就无法知晓横山是“连峰入户牖,胜概凌方壶”的仙境。南梁时期,“山中宰相”陶弘景曾在此隐居炼丹,并凿龙泉井,井水清澈甘冽,大旱不涸。他还构造读书堂,后为澄心寺。历代官宦名士先后到堂皇殿宇、参差树木中游憩、观景,吟咏“龙井寒泉”“丛林夜月”“石门古洞”“绝壁垂松”等横山四景。李白有诗言:“隐居寺,隐居山,陶公炼液栖其间。灵神闭气昔登攀,恬然但觉心绪闲。”(《下途归石门旧居》)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”的铮铮傲骨接续上岭上白云自怡悦的隐逸情怀,在青山丽水间盈注一脉清正凌冽的文化精神。
同样,我们也无法与李白同感凌歊台上“送君登黄山,长啸倚天梯”的激昂,古凌歊台宏伟巨丽,高出尘埃,有“笙镛黛绿之胜”,从历代诗人描写的 “宋祖凌歊乐未回,三千歌舞宿层台”(许浑《凌歊台》)、“大明天子游南国,红粉三千百尺台”(吴师道《十台怀古·其十》)的诗句中,可窥凌歊台雄姿之一斑,而今仅存遗址,若无李白,这里更容易被历史的尘埃淹没。
青山觅诗踪
当涂青山因谢公宅而扬名于世,更因李白魂归于此而声名鹊起。李白“姑孰十咏”对象之一的桓公井就在当涂东五里的白纻山上,此山为姑溪河和青山河会合之处,高百余米,山势南高北低,形如卧狮。林木葱郁,素为揽胜狩猎之所。《寰宇志》记载:“此山又名楚山,桓温领妓游山奏乐,好为《白纻歌》,因名焉。”桓公井据传为当年桓温所凿,井水清澈,井下有泉,常年不涸。宋代诗人王安石也曾慕名登山,追忆前贤,曾有诗曰:“歌舞不可求,桓公井空在。”虽时代相异,但两位大诗人的怀古之思遥遥相接。其实,李白笔下《姑孰十咏》中的景物大都曾得到过后代诗人的追忆,如慈姥山上的茂盛枝叶缭绕轻烟,辉映江岛的景致让李白醉心不已,宋代当涂诗人郭祥正、明代陈桭都有咏和诗作,他们都想和诗仙来一场心灵的碰撞。
当涂牛渚,山水相依,还有别样佳话。《太平寰宇记》记载:“望夫山在县北四十七里,昔有人往楚,累岁不还,其妻登此山望夫,乃化为石。”在中国辽阔的土地上,“望夫山”频繁出,湖北武昌有望夫山,辽宁兴城、江西德安、浙江萧山、广东清远都有望夫山或望夫石,都伴随着这样的故事:丈夫外出,妻子思念丈夫,登山眺望,伤心哀绝,化成石头。当涂这座山得到走南闯北的诗仙的青睐,吟咏出“云山万重隔,音信千里绝。春去秋复来,相思几时歇”(《姑孰十咏·望夫山》)的柔情诗句,若没有诗仙,当涂这位妻子又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爱意呢?
正如《文心雕龙》中所总结:“若乃山林皋壤,实文思之奥府……”山林原野的自然景象,是启发文思的宝库。马鞍山的山川来说,抚慰激发了李白,李白也提供了“名人之助”。唐代这些寂寞山川,在李白欣然赋诗后,灵秀外露,千载传名,成为今天的重要文旅融合资源。“千秋万岁名”的李白,身后并不寂寞。如果诗仙“在天有灵”,我想他一定会笑对后人挖掘千载文脉、开发文旅资源这些“身后之事”。